“妈妈，你永远都是我的妈妈，如果没有你，现在我也许早就冻死饿死都不一定，你这样地爱我，我却没能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照顾你，实在是不孝极了，妈妈，你原谅我。”“你不恨我？不恨我欺骗了你和你爸爸？”顾君如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超脱感。
“妈妈，我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告诉我真相，我和寒儿这辈子怕就完了，妈妈，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何慕言也是声泪俱下。
“言儿，这也是妈妈思虑再三决定最后跟你摊牌的原因，尽管你爱的女孩子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可是只要是你能幸福，妈妈就安心了。你是个可怜的孩子，我……”
“妈妈，我一点也不可怜，有你和爸爸这样疼我爱护我，我真的发自内心地感激你——”
“言儿，谢谢你，妈妈再也没有遗憾了。”顾君如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何慕言急得要去喊医生，却被顾君如紧紧攥着衣角不肯松手，“言儿——”
“妈妈，我在。”
“别走，我没时间了——言儿，转告你爸爸，你就跟他说，跟他说，来生——来生如果还能再见，请千万不要跟我说抱歉。”顾君如说完这一句，死死拽着何慕言衣角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也渐渐闭上，终是去了……
“妈妈——”“妈妈——”“妈——”何慕言哭得撼天动地的，他的母亲，他到最后才真正地懂她，她是怎样地忍辱负重地过了一辈子，得不到丈夫的爱，自己也不能孕育骨肉，时时担惊受怕的，她还是那样固执地爱着她的丈夫，固执地捍守着自己的家庭，她的一生是彻彻底底的悲剧，原来一直以为母亲是居高临下的是盛气凌人的甚至是嚣张跋扈的，临了，才惊觉，母亲却原来是这样的可怜又苦命的女子，她这一辈子外表何其的光鲜亮丽，背后却有这样不为外人所知的伤心与苦痛，他紧紧地抱着顾君如的遗体，似乎要那他一生全部的眼泪来为母亲送行。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这样地爱着自己的母亲，虽然从小到大她对自己很是严苛，虽然从小到大她很少跟自己亲近甚至不苟言笑，但是她为他请最好的老师，去最好的学校，教育他怎样安身立命、为人处事，他这才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为母亲做，他真的愧对她，在她生命里最需要他的时候，在她最孤独无依的时候，他却根本不在她身边，她一定是寂寞的冷清的，一定是默默地流过许多的泪，想到这些的时候，何慕言便真的懊悔不堪，我怎么能够原谅我自己？我怎么可以原谅我自己？他也是在那一刻终于了悟，什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到临死之前最挂念的还是自己的幸福，她拼尽她的全力，甚至不要她一向最为重视的面子、尊严和骄傲，把她死守了多年的秘密告诉他，为的便是给他的爱情一条出路。母亲是这样地爱着他的，母亲是这样地，以这样的方式爱着他的啊。那天下午，那个顾君如离开的旧金山的下午，这个一向英气逼人的男人的哭声，却成了这个病房里最悲戚的余音。所谓幸福，竟是上天和凡人开的一场玩笑，可是却要所有人付出一生的愧疚和懊悔、沉重和难堪。原来人事已非，走岔的路不可能倒退，失去的幸福和天真，再也不可能追回。
表哥和慕言一起为母亲筹备了简单的葬礼，按母亲的意愿，一切从简，家族在美国的产业也暂时交友表哥一并代理，顾君如下葬的时候，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母亲生命尽头的时候总爱淌的眼泪，何慕言一个人独自站在母亲的墓前良久不愿离开，妈妈，现在你一定在天上了，妈妈，谢谢你给了我完整的生命，妈妈，我是你永远的儿子，我永远爱你，妈妈。
回到妈妈的房间里整理遗物的时候，慕言什么也没有拿走，只拿走了顾君如床头柜上的全家福，那张全家福是五年多前何慕言大学毕业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一起拍的，那时候的他们笑得那样开心，照片上的妈妈那样年轻那样有生命力，那样地安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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