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随它流逝。
苗郁清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死亡的迫近。
“死”对他而言从来都是不足为惧的。可现在突然就怕了。周遭的一切像一把钝锯齿，缓慢而残忍地割着他的神经。
14：03。距离洲际导弹落地，还有5分钟。
三分钟前，所有军舰已经全速驶离连珠群岛，带走兵力77%，而剩下的2300多人，只能留在此地坐以待毙。
他们什么错都没有犯，甚至不是因为他们跑得不够快。只是撤离有先后，他们被安排在了后边。时间一到，栈桥收起，他们只能与先行登上军舰的战友挥手作别。
他们不会闹。因为洲际导弹即将坠落的消息只有校官级别的人才知道。所有底层士兵不过是服从命令。也许他们会以为那些登上了军舰的战友，是要去追击几个小时前撤退的苍龙国军舰。
[他们是你的人，若是这种时候你护不住他们，那还有什么资格做他们主子！]
[他们就是你的臣民、你就是他们的王啊！]
说不清是脑子里还是心里，亦或其他什么地方，总之钝痛得厉害。
“七皇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沈行言心急如焚。
几分钟之前是谁说撤离要态度端正果绝、绝不矫情？现在是要为了儿女情长拉着他们这一飞机的高级军官一起陪葬？
虽说飞机的撤离速度远远快于军舰，可军舰原本就停留在远离海岛的深水区。而且飞机虽快，起航前也是要在地上跑的，也是需要时间来加速度的！5分钟，还够他们平稳冲出剧烈爆炸后的气浪吗？
“动手！”沈行言一扬下巴，几个跟他跑下来一起劝说苗郁清的军官直接就要动手把苗郁清从轮椅上抱起来。
“咔哒”一声，苗郁清用上了膛的枪抵住了那个弯腰要将他抱住的军官的太阳穴，“别动我。”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好在，三秒后，苗郁清一直盯着远方的眼睛一亮，“他们来了。你们先上去，别浪费时间。舱门也得一个个进，难道一会儿扎堆？”
众人顺着苗郁清的视线望去，果然一辆巡逻车正迅速驶来。
胡逸生最先从车上跳下，而后是三瑾，他回身接了一下抱着脚不能走的常乐的白羽，最后出来的是小铃铛。而后一行人风风火火跑到苗郁清身边。
“爷！”
“先登机。”
常乐没想到飞机上还有这么多其他人，毕竟，这是七皇子的专用机。而且每个人都脸色极其难看，一言不发。
可不待他问出口，突如其来的超重就迫使他一头扎进了苗郁清怀里。
“发生什么事了？”常乐就势小声问道。
“龙一鸣给我们扔了一颗洲际导弹。”苗郁清一手搂稳常乐，仰头向后抵在机舱的墙壁上，闭着眼，没什么语气。
“……哦。”常乐不是军事迷，对于导弹这种玩意儿知之甚少，“不是可以拦截？”
“理论上可以，技术上暂时还办不到。”
常乐向来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透。已经适应飞机上升压力的他一个激灵从苗郁清怀中挣出来，盯着他问，“所以我们这是逃跑？不不不，我是说，撤离……那岛上的其他士兵呢？”
闭着眼的苗郁清眉头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将近八成正在撤离。”
“那、那剩下的呢？稍后会有运输机来接他们？”
苗郁清慢慢吐出一口气，单臂揽着常乐肩膀把他的头按向自己，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乐乐，洲际导弹这个东西呢，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颗低空卫星，用助推器打上天后，它会飞到大气层外，沿着预设轨道航行，然后在达到预定地点时下扎，重新穿进大气层，向着攻击目标飞速下落。最后的这段俯冲时间，不超过1分钟。”
他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下手表，“现在是14：06：42。如果这里有窗，你向天空看去，也许会以为自己看到一颗启明星。但是它会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越来越近……从天边的一颗星，瞬间变为一颗燃烧的火球，比太阳更耀眼、更让人无法直视……”
他慢慢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表盘上的秒针，仿佛那针尖上缠着一根丝线，另一头就绕在他的心尖，每过一秒，他的心便被勒紧一分。
“然后……”苗郁清盯着表盘，上下唇轻轻一碰，轻轻发出一声，“嘭。”
他说得无波无澜，常乐却听得惊心动魄。
他想他明白了。
苗郁清是在说，几秒后，就会有一颗导弹落在他们此前暂住了两个月的连珠群岛上！他一路做巡逻车赶到停机坪，看到还有那么多没来得及拆解带走的军用设施，还有那么多各司其职的官兵……竟然……
可实际上根本没有几秒。就在常乐领悟的瞬间，与苗郁清那一声轻轻的“嘭”同时，巨大轰鸣穿透军用飞机的坚实舱壁，重重穿透众人耳膜，直击心脏。
常乐惊惶地大睁着双眼去看苗郁清，只见他双目圆睁，眨也不眨，却蓦地落下豆大泪珠。
撤离了八成，也就是还留下两成。常乐知道这群岛上一共有上万名官兵，所以，在方才的一瞬间，有两千条鲜活而火热的生命，就被那样一颗无情又冰冷的武器抹杀，被爆炸的高温催发，连骨头都在一刹那灰飞烟灭……
苗郁清是总指挥官，没有等全员到齐便撤离，必然是经过他的首肯。
肩负两千条人命的罪孽。
几经“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常乐实在再懂不过。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有些事，不是经历得多了，就会麻木的，反而会更敏感。
常乐从没见苗郁清哭过，第一次见，便是这般模样。像极了那夜因为慕容环和柳如风的死，痛苦到极致，却怎么也哭不出的自己。
心念电转也不过须臾，常乐正欲抱抱他，安慰他，飞机却猛然剧烈颠簸，若不是身上绑着安全带，必定会被直接甩出去！然而尖叫都未来得及发出，飞机便是一个凌空转体！360度、720度……一圈又一圈，让舱内所有人都沦为离心力和安全带束缚双重作用下的玩物。
惊呼声霎时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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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天感觉自己心态彻底崩了……每天码字赚的钱变成个位数。
我也想摆正心态好好码字，但就是……突然变得很麻木。
要是小天使们觉得我写崩了，不要大意的指出来吧（温柔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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