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所以厉害，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因为他们全体被赋予了一个资格——环境监察员。
所有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都可以在这方面指手画脚。
依据就是正和环境法。
正和建立后，推行了一部环境治理标准规则，试行有效，随即被黄原省采纳，不久又纳入了五省联保体系。
这部标准，尤其以黄原北部山区执行的最为严格。
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路边的草是不能随便动的。
在那些无欲则刚的老人眼里，正和环境法就是天。
无论任何人，或者单位，一旦被他们给缠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种仿照双水村旧例建立起来的制度，效果好得出奇。
这些老人谁也不怯，谁的账也不买，其它都好商量，但违反正和环境法不行。
没有任何商讨的余地。
因为，他们如今的一切，全部来源于黄原生态的回馈。
黄原，尤其是原北出产的任何农副产品，价格高于全国平均水平的三到五倍，就这样，还有价无市。
因为要保护环境，不能无限生产。
产量有限啊，爱买不买。
自从生态农业开始发力，黄原省的钱袋子开始鼓了起来，于是乎面向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推行了一项福利政策。
这就是他们老横老横的第二个原因，是他们老横老横的倚仗。
随着正礼的青育工作推进，黄原上开始推行孝道。
古礼被重新抬出来，老人们的地位被摆得很高。
尤其是政府开始分两个年龄段，老人们发补贴之后。
凡黄原在籍的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凭老年证，每个月可以从政府那里领到两千元以上的生活补贴。
六十岁以上减半。
而且，他们已经先于黄原上其他人，率先实行了免费医疗，体检、看病、治疗、保健……等等通通不要钱。
就这还没有结束。
在农村的每个乡镇，在城市里的每个街道，都设有老年人生活中心。
如果愿意，都可以去那里生活。
不要钱。
所以，老家伙们不依仗儿孙们养老，在正和环境法面前，亲儿子亲闺女的账也不买。
老家伙们也是在维护自己的权益。
这种制度下，谁敢惹他们呢？
田润叶在神仙山上的那座院子，就是因这个原因被霸占的。
双水村的老家伙们不愿去乡里。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双水村人都有了一种“狭隘”的自豪感，认为全国无论那里，都比不上双水村。
外面一座楼，比不上双水村里的一口窑。
双水村里出去的孩子，让他做啥都行，但若是有人说要他们的户口，那对不起，咱们玩命。
无他。
双水村福利太好了，环境太好了，尤其是后者。
钱再多也可以挣回来。
但环境，包括人文，复制不出来。
老家伙们不愿出去，于是就看上了神仙山。
经过近二十年经营，神仙山已经宛如人间仙境——农家人眼里的仙境。
自从孙家老太太在百另一岁当口无疾而终，双水村就开始流传神仙山有灵气，可以使人长寿。
因为老太太后面十多年，都是住在神仙山上的。
那座山洞，早已不是秘密。
那种神异，越发使得他们相信灵气之说了。
老太太浑身上下无处不病，都还能长命百岁，那他们没有病的身体，岂不是可以活的更长？
孙家能得到山洞，那是他们家的福缘，二娃是孙家的异数。
能够造福孙家，造福双水村，眼看着已经造福整个黄原了。
这种情况下，照顾一下乡里乡亲，应该没啥大问题吧。
虽然神仙山，仍是孙家承包着。
但他们只在山顶一片生活，不影响孙家养鸡养猪的。
（话说神仙山上的所有出产，已经全是非卖品了。一收获就被村里全部收购，轻易不外流。）
反正他们现在人也不多嘛。
反正二娃他自己的老娘、老爹、老丈人、丈母娘也都在嘛。
于是乎，在老家伙们的怂恿下，田福堂“为民请命”，亲自出面做女儿工作，要她“让出”居所。
严格来说，那还是田润叶的嫁妆。
“山洞里的‘灵气’已经漫了出来，覆盖住整个山头了。
你藏不住，独享就是问题。
孙少平那小子自己还……当然，现在没人说他，更没人说你。
只会夸你有眼光，会挑女婿。
但有福大家享，让大家分享一下你们的福气总是应该的吧。
你的老院子没人会动的，给你好好的保留着。
村里只在周围箍窑建房。
山洞里更是不会住别人，只是当成公园，每天里溜达溜达。
这叫什么？
拔一毛而利天下……”
从不认字的田支书已经开始拽词了，又是自己亲爹，田润叶还能说啥？
其实，她自己也怀疑。
山洞里的雾气怎么会飘到外面去的呢？
没错，孙少平给她说那就是“雾”。
田润叶想最后努力一把。
“爸，少平说那是雾，雾就是水汽，人在里面呆长了听说不好。”
“对，对，没错，就是雾！
植物茂盛，水汽充足，自然就生雾。这是科学大道理。
爸知道，爸懂的，回头也让他们都这么说着。
放心，‘灵气’的事，我们一定严守秘密，不会让村里年轻人知道的。
村里以外的人更不用想。”
田福堂自己心里有本账。
自己闺女四十五岁了，看着也就二十多，好像从结婚开始，就不再长了。
这几年更是有往回长的趋势。
老二家那丫头更是厉害。
四十岁了，说她二十都有人信。
这些她们自己不觉得奇怪的事，在村里已经传为神话了，成了神仙山有灵气的又一条强力佐证。
所以，任田润叶怎么说，田福堂坚持老主意。
他也想沾点“福”呢。
“你放心，你们的事，村里上了年级的人都支持，谁也不会乱说。
年轻人有敢传者，一律打断腿，取消村里所有权益。
这是老人们和村委的一致决定。”
于是，田润叶“屈服”了。
“对了，”临走时，田福堂好像临时想起似的，又补了一句。
“老二思域已经大了，今年都开始上学了，你们是不是再要一个，两个都是男娃，也没有个妹妹……”
他也是急得狠了。
儿子润生给他生了两个孙子，闺女润叶给他生了两个外孙，全都是带把儿的，现在的田支书眼馋孙女儿。
快馋死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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